最近北京一直悶熱,是我最不喜歡的桑拿天。
不由得就想起薩拉曼卡的天氣,以前我的錯覺,一直覺得薩拉曼卡的天氣和馬德里相同,或者比馬德里更熱――因為從地圖上看,薩拉曼卡比馬德里離海更遠。可是我錯了,我腦子里固有的想法是,從馬德里到地中海的距離,但是我忘記了,西班牙以西還有個大西洋。從薩拉曼卡到最近的一個海岸,葡萄牙的度假勝地阿維羅(Aveiro),僅僅254公里,驅車兩小時有余。
解釋了這么多,我只是想說,薩拉曼卡夏天的天氣――或者說是今年夏天六月到七月的天氣,是非常舒服,甚至舒服到讓人難忘的。只是每天中午有一點曬,早晚十分涼爽,好似秋天。
自從星期五晚上奧運會開始,我的生活便一直與奧運為伴;不止打開電視看到每個頻道都是比賽,一出門便被撲面而來的奧運氣氛包圍(我家距離鳥巢,步行大約十分鐘)。這種感覺,挺好,和在薩拉曼卡全然不同。
你不能問我哪個更好,若我回答一個那么豈不是對另一個的不公平。只是不一樣,從頭到尾的不一樣。
經常有人問起我在薩拉曼卡的一日生活,今天便趁天涼簡單寫寫罷。
生活穩定了之后(雖然僅有一個月),每天早晨9點起床,洗澡,到二樓吃早餐。(我住三樓)
早餐非常簡單,看學校提供的帳單(我這一個月食宿學費都是獎學金提供,只是自己了解一下),只需一歐元。現煮咖啡,切片的法棍,配本地產梅子醬或瓦倫西亞產橙子醬。
瑪利亞常對我研究各種食物的產地表示奇怪,我對她說那是想要了解本地食物的來源。
一般外國同學都要吃掉五六片面包,我一般只吃掉三四片。
走過一條馬路,從何塞維也納大街7號到意大利路21號我的學校,沿途經過報亭一家,買過幾次報紙雜志,給手機充值,店主安東尼奧先生和他太太已經認識了我,他們叫我“喜歡西班牙足球的中國小女生”(la chica china le gusta el fútbol español),每周二給我留一本最新的“足球先生”(Don Balon),找零錢的時候會去掉幾分幾毛的零頭。
還有一家咖啡館,名字叫“Enigma”,店里經常坐著老先生老婦人,早晨喝咖啡,吃剛出爐的churros,下午在結束了午休之后坐在一起打牌。在上一篇文章里提到那個看馬卡報的先生,也是在這里看到的。店主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先生,店員只一名,是個瘦削的黑頭發女孩。經常看到她一個人在打烊之后坐在門口的臺階上,望著路口來來往往的人發呆。
咖啡館旁邊還有一家“La Caixa”銀行,深藍色底色跳躍的大海星標志,至今我也不知道這家銀行官方的中文翻譯是什么,只是按照我們中國人最熟悉的“薩馬蘭奇銀行”這樣叫。店內只兩個柜臺,沒有中國銀行里的小窗口,好像寫字樓里最常見的格子間,一般沒有人等候――西班牙的銀行遍地都是,拿在薩拉曼卡最常見的La Caixa和BBVA(畢爾巴鄂銀行)為例基本是每條街都會有,只是規模大小不同。
從住宅到學校,每日只需五分鐘。和在北京大相徑庭――經常和別人說我的單位離家很近,坐車半個小時就能搞定。如果在薩拉曼卡和人說,我要坐車半個小時,一般人都會瞪大眼睛,半個小時?你要去馬德里嗎?
其實只一句玩笑話,從薩拉曼卡到馬德里,開車一個半小時(魯伊斯先生那樣的神速),坐公共汽車兩個半小時,火車兩個小時二十分鐘。
那天有人留言說我要有你的西語水平就好了,各位見笑貽笑,我自己就是吃這碗飯的,豈能不知自己的斤兩。我的西語水平還處于初學階段,不要讓學校定的級別蒙蔽了眼睛,那個傳說中的“中級高等”也只是理論上的水平而已。
這次從西班牙回來買了幾本書,其中有一本大家都看過我卻剛開始看的《牧羊少年奇幻之旅》西文版――讀那本書才覺得自己的西語,簡直和沒學過一樣,完全被各種時態加上貫穿全書的虛擬混用搞懵了。
在那邊一般和別人的日常對話、生活交流都是沒問題的,但是配上了語氣和表情。那時候,我知道自己已經是個初學者了。
平時在學校說西語的機會不少,因為同學全是外國人。我喜歡這個學校的原因之一就是中國人稀少。一來能夠多說西語,二來能認識世界各地的同學們――雖然,認識的人越多,我便越感到現在全球化的嚴重――那不是我特別喜歡的事情。
好像有一天上口語課,路易斯帥哥說到我們每個人,這細心的家伙觀察到我們八個人都穿過Levi’s褲子和Converse球鞋,都有一部Ipod,不管是Nano還是classic――里面的歌兒也差不多,除了我的冷門一點,但是大家都有或是說曾經存過U2(西語的發音是烏dos,我覺得特好玩),Nirvana,Radiohead的歌兒,都覺得小布什是個SB,都喜歡大海,帥哥美女,美食,還有西班牙。為此帥哥嘆氣說,我覺得全球化簡直嚴重到災難了,你們就不能有一點特別奇怪的地方么。
愛爾蘭同學大衛倒是個異類,一般說到點兒什么,他都會說出一個我們不認識的人或者東西或者歷史事件,然后就說,這是愛爾蘭的。路易斯經常懷疑地看著他說,我覺得你剛才說的是假的。大衛就很不爽,說我說你們都知道的,你說我們的腦子都是一樣的;我說不知道的,你又說是假的。
好吧,雖然說全球化不讓人特別喜歡,但是也不招人討厭,至少在認識一個人找到一些共同語言的時候如此。
就像我認識日本女生和歌子,和她說話是因為她穿了一件和我的一模一樣的Zara大貓Tee。然后我發現這個長得酷似韓國人的東京姑娘也看球,也花癡(和我的段位差不多),也迷戀西班牙。唯一的不同就是她還特別哈英,喜歡包子杰拉德,因為她在英國讀研究生,男朋友是英國人的緣故。在薩拉曼卡的第一周,她就成了我最好的逛街伙伴。
下午午睡之后,我們每天都在學校或者薩莫拉大街見面,然后一起去“牛街”(Calle Toro),這是薩拉曼卡唯一的一條以服裝為主的購物街。和歌子說,如果沒有牛街,那薩拉曼卡人都要裸體上街了――毫不夸張。
每次都是她說“Yan,我想買條短褲,還有裙子……你陪我去逛逛好不好”,到最后我手里的東西反而比她的多。
那天買了Promod的裙子(在瓦倫西亞穿的那條藍色花朵的),Stradivarious的Tee和腰帶。給表妹買了Promod長裙一條,北京專柜至少要500-600,這邊打折只要18歐。
在西班牙逛街,需要的除了歐元以外,還有體力。
搶貨是一項考驗體能以及身體各個組織協調程度的運動,以后有遠見者可以考慮將其作為現代奧林匹克比賽項目。
在瓦倫西亞看到一塊錢一條的褲子,那些彪悍的西班牙婦女起初看到店門口“裝修改造,一歐元一條”的橫幅,便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了進去,像足球運動員卡位一樣搶到有利位置,然后使出擊劍隊員的殺招兒,兩眼盯準自己想要的,趁對手還立足未穩,一個動作便將看準的東西攫入手中;如果這時候有人也看準了這一件,那么下一個項目就是拳擊,柔道甚至跆拳道了。
我們在薩拉曼卡逛街的時間一般都是下午,這時候也是西班牙人結束午睡傾巢出動的時間,理論上是搶不過她們的(人家有體能優勢和主場之利),但是我不會和她們搶,我穿的小號衣服,一般都是她們挑剩下看都不看的,所以我就撿到了一些便宜。
在薩拉曼卡有賣,我最喜歡的一個牌子叫做Cold Alaska,別看有個酷似美國貨的名字,實際上是地道的本土品牌,來自圣塞巴斯蒂安。喜歡她家的設計,“我們考慮大眾,但注重細節”,正符了我這樣不敢搏出位卻又有那么一點點想特立獨行的小心態。她家所有的衣服,每個尺碼僅有1-2件,且都是純棉質地手工制作,不打折的時候價錢很貴,一件最普通的Tee要35歐元以上,一件設計特別的吊帶背心,就要70-80歐;四折的時候,剩下的全是我的碼數。在那些西班牙大媽們為了最后的一件大碼打起來的時候,我卻抱著5-6件無人問津的S號在試衣間愜意地考慮搭配。
和歌子特別喜歡Mango,每次去逛的時候她一定要把看上的款式都試個遍,從試衣間里出來,她就說我要減肥。然后就對我表示一下小小的羨慕。
每次和她一起逛街的時候,我都慣常地被當作日本人,而她則是被當作韓國人。
最經典的事例,有一次在Zara,我買了件衣服結帳的時候,小姐問我:日本有Zara嗎?我一時間沒反映過來,然后說應該有吧。她很不解地看著我說你不是日本人嗎,你不知道嗎?然后和歌子說有,小姐驚愕,韓國也有?
在牛街逛完之后,我們一般去馬約爾廣場附近有特色的小店逛逛。她總是能發現一些有趣的小店。然后我們回到馬約爾廣場,在午飯和晚飯之間漫長的下午茶時間,喝一杯飲料,通常是桃汁和葡萄汁,吃一只Novelty的中號冰淇淋。
午飯的時間是下午兩點,而晚飯是晚上九點半或者更晚,中間的六個小時如果不吃點東西,一般是堅持不住的。但是在兩點以后到五點,是西班牙的午休時間,一般的飯館和小超市都關門休息,只有馬約爾廣場上的那些咖啡店還在營業,價錢是其他店家的兩倍左右了。
其實一般我們逛街的時間并不長,午休過后的兩個小時而已,接下來到了七點鐘,我就回到學校聽除了周二周五以外,每天都會有的關于西班牙歷史地理文化講座,這是提高西語聽力和更加了解西班牙的好途徑,注意了一下,一般來聽的,只我一個中國人。
八點學校準時關門,我原路回家吃晚飯。一般晚飯會比午飯簡單一點,關于地道的西班牙飲食,這是個大家都感興趣我也嚴重注意了的問題,會在以后的文章里配圖詳述。
晚飯之后就是小分隊的活動了,但是在第一周活動比較少,時差的緣故那時候我每天都是早晨四五點醒來,到了這時候就困成一灘爛泥。洗澡之后,聽著Ipod里熟悉的歌兒,趴在窗臺上眺望街景,這通常是我在薩拉曼卡最喜歡的時刻。然后寫日記,看當天買的報紙雜志,溫習白天學過的課。
在沒有了電腦的日子里,我好像變得特別依賴紙筆,有了大事小事都會寫在自己帶去的白頁本子上,剛開始是寫漢語,后來則完全寫西語,回來之后還貼上了部分沒丟的購物小票、汽車票和登機牌,看著很有感覺的樣子,好像剛剛結束一次旅行的小學生。
其實在薩拉曼卡的一月,生活一直都像是回到了小學,簡單,安靜,毫無壓力。那是我十分懷念的日子,好像聽到Roger Waters的Lost bors calling,the child in a man, the child live behind。
這篇文章的風格,此時看來有些不像我,可能是天氣的緣故,從我開始打第一個字到現在,北京一直在下雨,夜里下很大很大的雨,有些不太像北京,倒像來到南方某城市秋日的雨季。
昨天晚上我做了個夢,夢見北京的天空,藍得好像薩拉曼卡――這可能是我對天空顏色最高的評價,因為薩拉曼卡的天空,是我見過的最藍、最清透明亮的,也許我去的時候,正趕上了好時辰――從六月底到七月底,沒下一滴雨,一直是晴天。
責任編輯:楊老師